證券時報網
趙黎昀
2024-12-27 21:42
2024年，是活躍資本市場的關鍵之年。作為資本市場重要參與者之一，證券公司年內遇見并熱情擁抱改變自己命運的重要轉折點，整個券業也正因此徐徐展新顏。欲以一詞而概之，“變奏”或是不二之選。
點滴變化已凝聚，無盡新機在醞釀。辭舊迎新之際，證券時報記者謹以十大“音符”打底，錄制證券行業在2024年不間斷演繹的“變奏”，并期待其新年華章如愿綻放。
證券時報記者 譚楚丹 胡飛軍 許盈 馬靜 孫翔峰
2024年臨近收官，中國證券業這一年的發展歷程無疑充滿“變奏”。
“變奏”體現在對行業定位的重新審視。在證監會強調把功能性擺在首要位置之后，證券公司也據此重新思考，校準發力方向。
“變奏”還體現在行業格局的洗牌上。在做優做強、出清風險、國資股東優化布局等基調下，券業并購潮涌，多起案例年內迎來突破進展，行業版圖正在重構。
“變奏”更體現在個體經營打法的調整方面。在政策變化與市場波動的影響下，券商諸多業務模式面臨挑戰。比如，過去以IPO業務為主的投行，謀求多元化布局；受公募降費沖擊，財富管理業務部門積極探索新的經營模式。
“一流投行”定調
中國渴望擁有世界一流投資銀行。一流投行，意味著更強的競爭力，更大的話語權和定價權，需要有全方位的卓越品質、全產業鏈的專業能力，以及覆蓋全球的影響力。
今年3月，證監會發布《關于加強證券公司和公募基金監管加快推進建設一流投資銀行和投資機構的意見（試行）》（以下簡稱《意見》），為券商高質量發展明確了路線圖：第一階段，力爭通過5年左右時間，形成10家左右優質頭部機構引領行業；第二階段，到2035年，形成2~3家具備國際競爭力與市場引領力的投資銀行和投資機構；第三階段，到本世紀中葉，形成綜合實力和國際影響力處于全球領先的現代化證券基金行業。
行業機構的“功能性”在《意見》中被著重強調。證監會首次提出，行業機構要校正定位偏差，把功能性放在首要位置。這意味著證券公司需樹立大局意識，秉持正確的經營與業績觀念，踐行金融報國、服務為民的理念，這也是券商邁向一流投資銀行必須肩負的使命。
除重新明晰定位外，一流投行的打造，同時需要做到強化專業能力、提高履職本領素質、深化金融科技應用、夯實合規風控基礎、深入開展中國特色金融文化建設、提升投資者長期回報等。
并購風起云涌
過去一年，監管層頻頻發聲鼓勵證券行業并購重組。前述《意見》提出，支持頭部機構通過并購重組、組織創新等方式做優做強；鼓勵中小機構差異化發展、特色化經營。在此背景下，多起案例迅速落地，備受市場關注。
地方國資背景的中小券商發起了跨區域外延收購并取得了突破性進展。比如，“國聯+民生”“浙商+國都”“西部+國融”，以求做大做強，實現業務優勢互補、區域互補。
同一地方國資也開啟了旗下券商牌照的整合。既有上海國資方面“國泰君安+海通”的強強聯合，也有深圳國資方面“國信+萬和”的強弱結合。這些案例體現了地方國資對券商牌照態度的變化，擬優化當地金融資產布局，做強做優做大國有資本。
券業并購，正在重塑行業格局。其中，“國泰君安+海通”尤受市場矚目，以2023年數據口徑統計，國泰君安與海通證券合并后的總資產將超越中信證券，證券業龍頭恐將“易主”。“國聯+民生”合并后，國聯證券凈資產規模有望從2023年的第40名躋身行業前20名。
業內人士認為，此次券商整合將推動行業供給側改革提速，預計行業并購重組案例將逐漸增多，行業集中度隨之上升，頭尾部券商分化也將加劇，“頭部券商+中小特色券商”的行業格局逐漸清晰。
新“國九條”里程碑
今年4月，國務院印發《關于加強監管防范風險推動資本市場高質量發展的若干意見》（簡稱“新‘國九條’”），系統提出了強監管、防風險、促高質量發展的一攬子政策措施，是我國資本市場里程碑事件。
與此同時，證監會與交易所發布相關配套政策文件和制度規則，涉及發行監管、上市公司監管、證券公司監管、交易監管等，推進系統性重塑資本市場基礎制度。
在新“國九條”及系列重磅文件中，頗受關注的是“嚴把發行上市準入關”，包括提高主板和創業板上市標準、擴大對在審企業及相關中介機構現場檢查覆蓋面等。此外，強化上市公司分紅監管、加大退市監管力度、推動中長期資金入市、鼓勵并購重組等新規同樣受到市場關注。
落實新“國九條”，無疑成為券商當前和今后一個時期的重點工作。新“國九條”對證券公司的財富管理業務、投行業務、合規風控提出了更高要求。券商需要不斷拓展業務領域和創新業務模式，以應對市場變化和客戶需求的變化，充分發揮直接融資“服務商”、資本市場“看門人”、社會財富“管理者”的功能和作用。
IPO減速與并購重振
今年，一級市場發生了重大變化，IPO減速與并購重組重振，組成了一級市場的“新光譜”。
伴隨新“國九條”明確嚴把發行上市準入關，IPO融資市場大幅縮水。以上市家數為例，截至12月24日，年內A股首發家數98家，相比2023年的300多家顯著減少。這對過往以IPO收入為主的券商造成了較大沖擊。前三季度，43家上市券商的投行業務收入整體下降近40%。
為此，今年投行工作重點圍繞“戰略調整”“人員調整”等展開。在經營打法上，投行謀求業務結構多元化，比如開拓債券市場、發力北交所業務、聚焦并購重組、加快海外布局等。在人員安排方面，多家投行推動人員轉崗，甚至減員。
與IPO減速相對應，并購重組在政策鼓勵下迎來新生。新“國九條”、“科創板八條”、“并購六條”均支持上市公司并購重組，如允許跨界并購、收購未盈利資產、提高對估值的包容性、豐富支付工具等，一系列重磅政策也開啟了并購重組新一輪寬松周期。
證券時報記者注意到，今年以來證券公司為客戶開展多場并購政策宣講會、資源對接活動等。多名投行人士表示，公司打造潛在并購標的庫，建立外部合作網絡，積極服務產業并購、國企改革等。
降本增效進行時
做實降本“精細功”，算好增效“經濟賬”，成為證券公司今年的主要工作。數據顯示，上半年，上市券商管理費同比下滑8.6%。有券商組織專班，專門落實精細化成本管理、提升資本利用效率、強化內部控制等。
首當其沖的是人力成本。券商在持續優化人員結構的同時，不斷壓降薪酬，嚴格業績考核體系。截至12月中旬，證券從業人員數量較年初減少1.85萬人，主要流失的是一般證券業務人員和證券經紀人。薪酬方面， 上半年43家上市券商員工薪酬總額同比下滑12.15%。
精簡架構、減少資源重復投入，是證券公司控制成本的另一大手段。以裁撤營業部為例，2024年多家中大型券商陸續裁撤縣及縣級市盈利規模較小的網點，將資源集中在財富管理需求旺盛的省會城市。
在做減法的同時，不少券商還通過科技賦能、加快數字化轉型，以及強化內部協同、整合股東資源等方式，提升經營質效，且效果已初步顯現。根據分析師測算，在上半年行業業績下滑的背景下，證券行業的凈利潤率從2023年的34%提升至2024年上半年的39.3%。
杠桿業務巨變
2024年，券商的杠桿資金業務受市場環境及政策調整影響，出現較大的變化，涉及兩融業務、轉融券業務、雪球業務等。
年初，二級市場大幅下挫，兩融余額單月縮水近2000億元，一度跌破1.4萬億元。有投資者賬戶觸及平倉線，券商營業部人士頻頻通知“追加保證金”。后來，多家券商緊急修改兩融業務方案，涉及最低線下調等。與此同時，有關“雪球結構產品集中敲入”的話題在市場上發酵。杠桿資金業務受挫，也引發市場對流動性的擔憂。隨著2月初國家隊出手“救市”，主要指數大幅上漲，流動性危機得以緩解。
與此形成鮮明對比的是，自“9·24”行情啟動后，投資者兩融開戶的積極性大幅提升。11月，兩融余額已回升至1.8萬億元之上。
除了受市場影響，券商的杠桿資金業務還受到政策調整的沖擊。為突出公平合理與從嚴監管，證監會曾全面暫停限售股出借，將轉融券市場化約定申報由實時可用調整為T+1可用，融券效率受到限制。
此后不久，證監會對轉融券業務進一步出手，2月初暫停新增證券公司轉融券規模，存量逐步了結。7月，證監會批準中證金融公司暫停轉融券業務的申請。9月30日，轉融券余額正式清零，這意味著已經實行超過10年的轉融券業務走進歷史。
從“開戶難”到“開戶忙”
9月24日，“一行一局一會”宣布一攬子政策，涉及降準、樓市和股市等。在積極信號釋放下，投資者對A股的投資熱情直接被點燃，主要指數連續大幅上漲，成交額每日突破萬億元，被市場稱為“9·24”行情。
因行情火爆，市場一度出現交易系統宕機的現象，交易所、券商等為此開展系統測試和優化工作。國慶節假期后的首個交易日，多家券商宣布銀證轉賬時間全面提前。賣方分析師也忙了起來，國慶節假期最后一天舉行的線上會議逾300場，同比增長近八成。與此同時，投資顧問直播間的觀看量也大增，顯示投資者對A股走向的密切關注。
賺錢效應下，入場的新股民數量大增，券商從此前的“開戶難”轉向久違的“開戶忙”。國慶節假期期間，券商加班幾乎成為“標配”，開戶數量明顯提升，這也導致開戶審核工作量劇增，多家券商發動中后臺及分支機構共同推進該項工作。
回頭來看，能接住這一輪“潑天流量”的，大多數為反應敏銳、前期已經積極擁抱互聯網的券商。
據上交所數據，10月滬市A股新開戶684.68萬戶，創2015年6月以來新高，也超過2024年前5月新開戶數總和。11月，新開A股賬戶數270萬戶，環比雖然回落，但同比增長仍達到101%，開戶熱度顯然在持續。
新投資者呈現年輕化趨勢。相關券商數據顯示，“85后”和“90后”是開戶主力，“00后”參與度也正在快速上升。
降費重塑業務
2024年，公募基金行業費率改革工作縱深推進。在2023年以管理費、托管費為核心的第一階段降費落地的基礎上，今年交易費用、銷售費用改革相繼落地。此外，諸多大型寬基ETF也自10月起陸續宣布降費。
券商研究業務直面交易傭金改革的沖擊，多年來“基金銷售換交易傭金”的商業模式發生了根本性變化。
2024年上半年，券商分倉傭金收入同比下滑約30%。有券商表示，研究業務會受到影響，研究所通過提升核心公募客戶數量，擴大非公募業務的服務廣度和深度，持續優化業務收入結構。
在財富管理方面，公募基金降費短期內或沖擊券商代銷業務，長期來看則加速券商的買方轉型。有券商高管認為，券商早晚要調整優化經營策略，未來既考驗機構銷售能力，也考驗機構的資產配置、選擇能力與專業水平。
另有券商高管稱，當前財富管理行業的核心機遇在于向“買方投顧”轉型，由單一產品銷售向組合產品銷售轉變，由單一資產配置向多元化資產配置轉變。
全方位追責
今年，監管部門對證券公司的處罰呈現兩大特點：一是“長牙帶刺”，保持執法高壓態勢；二是加大全方位、立體化追責力度，堅持機構罰和個人罰、經濟罰和資格罰、監管問責和自律懲戒并重，強化全鏈條問責。
以“金通靈”造假案為例，江蘇證監局對相關保薦機構暫停保薦業務資格半年，對相關會計師事務所暫停證券業務6個月。與此同時，深交所開出注冊制下首個中介機構“資格罰”，對上述機構實施暫不受理文件的監管措施；對相關保薦代表人以及簽字會計師實施1~3年暫不受理文件的處罰。
在常規罰單方面，2024年證券公司罰單數量也有所增長。
東方財富Choice顯示，截至12月23日，年內證監系統及交易所共開具234張罰單，比上年同期增加40張。其中，經紀業務與投行業務是“重災區”。
另外，監管還注意到部分券商互聯網展業亂象、治理結構失衡、境外子公司風控缺陷、薪酬管理機制不健全等問題，后續有何應對舉措值得關注。
反腐持續高壓
2024年，證券行業反腐繼續風暴頻頻，投行業務是高發區。
8月，海通證券前副總經理姜誠君在境外落網并被遣返回國，其涉嫌嚴重職務犯罪，該事件為業界罕見而廣受關注。據悉，姜誠君自加入海通證券后，主要從事投行業務。同月，國元證券原投資銀行總部總經理王晨因個人原因配合有關部門調查。
9月，申萬宏源證券承銷保薦有限責任公司稱，公司員工王昭憑被監察機關依法留置。
11月，國信證券分管投行的副總裁吳國舫因涉嫌嚴重違紀違法正接受調查。據悉，吳國舫具有監管工作的背景，曾是證監會第一屆、二屆、三屆創業板發審委委員，原法律部副主任。
兩名券商前董事長也被調查。12月，南京市人大財政經濟委員會原副主任委員步國旬涉嫌嚴重違紀違法正接受調查。在2013年至2019年期間，步國旬曾擔任南京證券董事長。
稍早前的10月，山東省政協原常委、經濟委員會原副主任李瑋因嚴重違紀違法，被開除黨籍。履歷顯示，李瑋曾擔任中泰證券董事長一職長達17年。山東省紀委監委稱李瑋“靠金融吃金融”，大搞權錢交易，利用職務便利為他人在股份購買、貸款辦理等方面謀利，并非法收受巨額財物。
